屠格涅夫深深叹了口气,忽然在壁龛前停住脚。壁龛中的大理石像,在远处烛光的映照下,影子摇曳不定。——那是列夫的长兄,尼古拉·托尔斯泰的半身像。与自己情谊深重的尼古拉,已成为故人,不知不觉二十多年的岁月逝去了。如果这列夫能够体谅人,哪怕只有尼古拉的一半呢——屠格涅夫寂寞地一直凝视着昏暗的头像,全然不觉春夜已深……
翌日清晨,屠格涅夫提早到二楼的客厅,这是主人家的专用餐厅。客厅的墙上挂着托尔斯泰祖先的肖像,托尔斯泰坐在其中一幅下面,正对着桌子看当天的信件。孩子们还没来,除他之外没有别人。
两位老人打了招呼。
这工夫,屠格涅夫察看着对方的脸色,只要托尔斯泰略示好意,就准备立即和好。可托尔斯泰依旧那么不随和,寒暄几句,便又像先前一样闷声不响,自管自看他的信件。屠格涅夫无奈之下,就近拖了把椅子,坐下来默默看报。
沉默的客厅里,除了茶炊的沸声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昨晚睡得好吧?”
看完信,不知托尔斯泰想起什么,这样问了屠格涅夫一句。
“睡得很好。”
屠格涅夫放下报纸,等着托尔斯泰再开口。可主人拿起镶着银把儿的茶杯,从茶炊倒了些茶,又闭上了口。
一两次之后,屠格涅夫又像昨晚一样,看着托尔斯泰不愉快的表情,心情渐渐沉重起来。尤其今天早上没有旁人,他心里更加无所依托。要是托尔斯泰夫人能在场——他焦急地一再这么想着,可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一点儿来人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