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任何一个已死去的友情的一句评语,斯蒂芬心里想,将来有一天他对他是否也会这样说。那迟钝的话语像一团烂泥上的石块一样慢慢沉下去,让人听不见了。斯蒂芬简直是看到它在往下沉,这样的情景他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他感到它沉重地压在自己的心上。克兰利的话不像达文所讲的话,因为它既缺乏伊丽莎白时代英语的那种精巧的成语,也没有那种巧妙地加以改装的爱尔兰俏皮话。它那种拖长的声音不过是由荒凉、腐烂的海港反射回来的、都柏林码头嘈杂声的回音,它的力量也不过是由威克洛的一个讲台平淡地反射回来的都柏林神圣高论的反响。
克兰利脸上的怒容慢慢消失了,这时麦卡恩正从大厅的那一头朝他们快步走过来。
——你们在这儿!麦卡恩兴致勃勃地说。
——我在这儿!斯蒂芬说。
——和平常一样又迟到了。你就不能把你的进步倾向跟遵守时刻结合在一块儿吗?
——你这个问题完全不相干,斯蒂芬说,下一步干什么。
他含笑的眼睛直盯着从这位宣传家胸前口袋里伸出来的一根用银纸包着的牛奶巧克力糖。一小群听众围过来,要听他们两人斗智。一个皮肤发蓝的瘦小的长着一头黑发的学生把脸伸在他们两人中间,在他们每说一句话的时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仿佛要用他张开的湿润的嘴捕捉住在他眼前飞过的每一句话。克兰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很小的灰色皮球,转来转去仔细研究着。